本文转载自公众号：易水文旅，ID：T-newmedia，作者：周易水 公孙遥

菏泽南站的“群魔乱舞”，终于暂时平息了。

官方发布的公告显示了递进的决心：从一开始“5月17日至19日”禁止，到长期“不再举办各类文娱活动”。官宣给出的原因是中高考期间维持周边环境。

台面上的说辞，很礼貌、节制、温和。但恐怕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当地对于网红流量带来的反噬效应大概有了新的认识，对于接手“破天富贵”的烫手山芋有了新的反思。

事实上，如果关注此前菏泽官方平台的一些表述，就能看出这种态度变化的“蛛丝马迹”。

近日，菏泽市牡丹区司法局检查组在现场通过暗访，对牡丹区文旅局执法人员制止一起低俗直播的执法行为进行了全过程监督，执法人员身着执法服装，出示执法证件后，依法依规对低俗直播行为进行了制止，并现场进行了口头教育。

用劝导、引导、教育等温和柔软的方式，体现了当地的基层治理智慧，在一个个横冲直撞的直播镜头下，他们要学会的是“在镜头下执法”。

此前，一些“有识之士”更是兴致勃勃给菏泽支招，要打造“网红之都”。菏泽一度也应该是想极力迎接这波巨大的流量。

据媒体报道，网红郭有才在菏泽南站直播窜红后，当地政府部门迅速行动起来，复制淄博、哈尔滨式的“讨好”模式，聘请郭有才为菏泽市文化旅游推荐官，文旅部门也做了不少事。当地更是连夜对菏泽南站进行路面翻修，在广场加基站，安排公厕，提供免费的水和大锅菜，组织上百名社区工作人员到现场值班。当地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接受采访时说：“我们整个市里都在做这件事，让郭有才个人的流量转变为城市的热度。”

花了钱、累了人，流量却走向了反面。当菏泽南站成了网红聚集地，各种怪相却频频出现。扮相雷人，甚至低俗直播造成不良影响，言行尺度之大令人乍舌；周围居民怨声载道；甚至可能对未成年人的价值观造成错误引导……当负面新闻不断出现，菏泽终于发现，流量带来的不一定是“富贵”，还可能是“潘多拉魔盒”。

像很多昙花一现的网红城市一样，菏泽的巨大流量降临得莫名其妙，甚至有点“邪乎”。一个网络红人的突然崛起，与很多因素有关，或许很多人对郭有才的歌声产生了“共情”，也或许被他背后的故事打动，但唯独与地方禀赋没有关系。郭有才本无错，身上的闪光点也是值得称道的。但对于一个城市而言，这种无根之萍般的流量，看似泼天的富贵，也是巨大的隐患，随时可能点燃极大的负面舆情。但放在以前，一些地方政府很少会去在意这一点，而只会想着如何去接住这种天上掉馅饼般的“富贵”。于是，投入大量公共的财政和人力成本去迎合。

对一个渴望发展的城市来说，主动停下狂奔的流量快车，是一个艰难的决定。菏泽并未把网红这扇门关上，也许未来还会在观察探索中去拿捏尺度和平衡。但在旅游业发展新的大背景下，反思网红经济、流量至上，已经是发展城市旅游必须直面的拷问。

那些年，建设“旅游大国”更关注大资源、大流量、大市场、大开发、大手笔，而建设“旅游强国”除了这些，也必然要求“精”、“好”、“美”，更需要的是守正创新、提质增效。

旅游业要高质量发展。质量源自当地文旅资源禀赋长期积累的土壤，高质量更需要不断厚植沃土、精心培育，以根深促叶茂。只有根植于地、有源头活水的旅游业，才有可能成为高质量的旅游业。

旅游业要行稳致远。“行稳”意味着发展旅游需要是可持续的、稳扎稳打的，而不能是一阵风式的大干快上，更不能唯流量马首是瞻。“致远”意味着发展旅游需要是目光长远的、着眼未来长期效益的，而不能只为了当下热闹一阵。

如果“一切的尽头是直播”，那肯定在某些方面出了点问题 。

基于体制机制等原因，我们这几十年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经验就是要把“有形的手”和“无形的手”结合起来，手不要乱摸、也不要伸得太长，但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

流量可以是机遇，但不能是“无根”的。旅游业需要借助并利用网红效应，“网红旅游”可以探索尝试。但面对空降的“富贵”，首先要做的不是头脑发热的庆贺，而是冷静地分析利弊得失。要看到这流量是自身努力耕耘、厚积薄发的成果，还是大风吹来、无根无据的浮云。

一夜暴富，对个人尚且可能是灾难，更何况一个地方。

流量可以是加持，但不能是“挟持”的。毋庸讳言，有些地方曾经被流量牵着鼻子走，把本应主动作为、主动发展的工作，变成了被动迎合的事情，甚至不加辨析地唯流量至上，把发展文旅的事业简单视为积累流量的过程，而完全忽视内功。这是不符合旅游业发展规律的。

流量可以是热情，但不能是“讨好”的。如果通过过度消耗公共资源来不加选择制造“热情”的表象，最终会透支旅游业长久的承载能力，无论对地方还是对游客都不是一件好事。

不知多少人曾被木心先生的这首诗打动过——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为什么这首诗也能跟很多人达成“共情”，是值得思考的。

一个艰难的抉择，或许也可能是一个好的开始。